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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扎 河 畔 觅 忠 魂

作者:  文/田茂军

  从保靖县城迁陵镇往碗米坡镇方向,有一条蜿蜒盘山的乡镇公路,行驶约五公里,过一座跨河拱桥,过桥上坡数百米,靠右手边又看见一座石桥,这就是起车大桥。
  过起车大桥,开始进入起车村。
  进村的公路弯弯曲曲,沿路是不高的山丘与梯田坡土,间杂一些老木屋以及近年来修建的新砖房,房前屋后,是稀疏的桃树李树与柑桔树。经过一座小学校舍,校门前挺立着几棵绿意森然的古松柏。稻田已经收割,一些村民在地里劳作。
  这是湘西瑶族分布最多的一个瑶族村,有450多人,该村的利不洲、刘家、山庄三个自然寨,村民全部是瑶族。
  我是在读到保靖民委干部田二文的文章后,才知道这个民族特色村落的。在该村书记胡正文的邀请下,我也是第一次探访该村。
  据村支书胡书记介绍,村子里的瑶族都是清雍正“改土归流”(1727年)后迁入的,其先祖一部分因避乱躲匪而迁入;一部分因从事商业贸易活动,从沅陵一带沿沅水、酉水而上,逐渐进入保靖地域。世居起车的土家族以宽厚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一外来的兄弟民族。200多年过去了,这里的瑶族与土家族和谐相处,亲如兄弟,共同建设起自己的家园。但瑶族同胞没有忘记自己的祖宗,老年人在过世前,流着眼泪说,你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记自己是盘王的子孙。直到今天,70岁以上的瑶族老人,仍能用流利的瑶族母语进行交流,他们有自己独立的语言与习俗,其民居建筑与当地土家族民居建筑有着明显的区别。起车村没有瑶族最为常见的长鼓舞,但是这里有他们独特的高空舞狮子。在三张重叠搭起的八仙桌子上,一头狮子攀爬上桌,在锣鼓伴奏下,腾挪跳跃,时而犀牛望月,时而黄龙出海,表演惊险刺激,令人叹为观止。
  村里有一条不大的小河,就是阿扎河。河水清澈,夹岸绿树竹篁,野花盛开。这里过去有花桥、有碾坊,还有一个犀牛洞。胡书记打着电筒,带领我们一行爬进洞中,在微弱的灯光下,只见层层钟乳石,仿佛千层梯田与石幔瀑布,还看到一些类似动物走兽与罗汉的钟乳石,石头上倒挂着数千只蝙蝠,黑压压的一片,整个溶洞就像一个神秘远古的“侏罗纪公园”。
  据田二文介绍,“起车”是土家语地名。土家语称“大”为“起”,“车”在土家语中是“水”的意思。故“起车”可解释为“发大水的地方”。起车的命名,来源于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当地传说,很久以前,三位美丽的瑶族姑娘在阿扎河边洗衣。住在犀牛洞内的黑龙见到姑娘,心生恶意,发起滔天大水,试图卷走三位姑娘。危急时刻,居住在阿扎河的一头犀牛跑到洞前,用壮实的身躯阻挡洪水,用坚硬的头角猛地推动洞前的几块巨石下山挡水。轰隆一声,三块巨石被撬到山下,堵住了洪水。三位姑娘的生命保住了。今天,犀牛洞下的河岸边,果然耸立着三块巨大如屋的石头,石头上长满绿色的青苔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木花草,清澈的河水吟唱着远古的传说,静静地流向远方。
  胡书记带领我们一路考察,穿石林,爬树丛,最后经过一片荒地,来到一座明代古墓前。这里是保靖征辽英雄、皇明诰封把总田逢年的埋骨之地。我们都知道明嘉靖年间,保靖、永顺土司奉调东南江浙、福建前线,率兵抗倭,战功显赫,享誉“东南战功第一”的光荣历史。却不知道数十年后也有征辽的明万历年间,保靖土司奉调出山海关,在北国讨伐“虎豹”后金而保家卫国的壮烈经历。
  据《明史》记载,1619年,后金犯辽,边关告急。保靖宣慰司使彭象乾率土兵五千人,赴辽应援。次年,朝庭加封彭象乾为指挥使。象乾至涿州(河北)病,兵夜逃三千余人。象乾遣其子沿途招抚,八月出山海关,九月抵达辽阳,战于浑河,全军覆没。保靖土兵征辽,其中正有田逢年率领的起车田家军。墓志铭上记载,“自亲翁雁门,世弟棠棣多能,奉旨征辽征豹,四弟逢月阵亡,平贼有功,历皇恩敕,分地保邑,世授副把职,永享阀阅流香。”碑文就是历史,将田氏精忠报国的历史故事鲜活呈现。
  历史烽烟,再度点燃。三百多年后,湘鄂川黔红色根据地的革命号角在这里吹响,红军的旗帜在这里飘扬。三十多位红军的英魂就长眠于这块热土。胡书记带着我们来到一座红军纪念碑前,清明节中人们悼念红军的花圈还没有褪色。这里有一条小溪,是阿扎河的支流,当年有一汪泉水,村民称为红军潭。
  据保靖地方史料记载:1935年初,寒风冷冽,红军一支游击队来到昂洞乡,土豪劣绅慌忙进城报信,请求官府清剿。傍晚时分,保靖屯务军伪营长带领四个中队及一个机枪连共120余人,悄悄向昂洞一带扑来。红军、游击队奋起反击,突出重围,回师普戎。昂洞战斗打响后,活动在起车的游击队也受到了敌人的袭击。游击队员全被冲散,多数同志壮烈牺牲,只有游击队长王子雄和少数队员拼死冲破突围,向普戎方向转移。昂洞、起车之战长达三个多小时,红军和游击队突然被袭,损失惨重,两地共牺牲六十多人,四十多人被押送到保靖县城后杀害。
  三十多名红军战士血洒起车,鲜血染红了阿扎河的河水。村里的土家族和瑶族人民趁着夜色,将红军的尸首一一擦净收敛,举行烧纸祭奠之后,悄悄安葬。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所有红军的坟墓都不留坟头,直到今天,人们依然还不知道红军具体的埋葬地点。胡书记说,老人们清楚地记得,红军就长眠就在红军潭这一带。从此,这里村民在这一带不轻易乱挖和随意砍伐。
  今天的红军潭,有一片烤烟地,绿色的烟叶,红色的烟花,充满蓬勃的生机。红军的身影在烟花里不时闪现,他们衣衫褴褛,脚穿草鞋,眼睛里有着理想的执着与坚毅的光芒。
  突然天空飞过一群鸟,呼啦啦一下就消失在阿扎河边的山林中。空阔的天空,没有一朵云,秋天的阳光让人顿生暖意,似乎有一种红色的潜流在体内汨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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