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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堂中话星六

作者:张景龙查看:642


田星六先生


  一在人称中国最美丽的小城———湘西凤凰古城,离文昌阁小学不远处有一口百年老井,由于井水的源头是从山洞而来,于是当地人就管这井叫“洞井”。洞井旁的坎上有一条百年古巷,巷子名也跟老井名一样被人随口叫作洞井坎弄子。古巷深处有一幢百年老宅,老宅背靠南华山,面朝喜鹊坡。如果说井名巷名都很“土气”的话,那这幢老宅名却极富诗意———晚秋堂。
  晚秋堂主人姓田,名兴奎,字星六,号晚秋,是清末民初与柳亚子齐名的南社诗人。在当时的南社,有“北柳南田”之说,其中北柳当然是柳亚子,而“南田”则指的就是这位星六田兴奎先生。由于文人雅士喜称字号,因此田星六这个名字广为人知,其大名田兴奎反而逐渐被人遗忘。
  田星六祖上并非凤凰城里人,而是离凤凰城七公里远的廖家桥马王塘人。田家世代以务农为生,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田星六的父亲田庆焕生来聪明,能唱山歌,能跳茶灯,能演阳戏,能舞龙狮,而且各种常见的民间乐器样样在行。乡下人一聪明,自然在乡下就待不住了,于是田庆焕在结婚生子后就来到凤凰城里发展,读书,习字,学画,学一样精一样,最后竟然自己在文昌阁旁边开起了学馆,当起了塾师。几年后田庆焕攒了些钱,在学馆附近的洞井坎弄子里置了一处房产,然后把老婆孩子从乡下接进城来,从此田家从田庆焕这一代开始就正儿八经地成了凤凰城里人。
  田星六于同治十一(1872)年出生在马王塘乡下,那时他父亲还没有进城,家中比较贫困。而田星六自幼就喜欢读书,尤其嗜读韵语。可父亲却拿不出钱来为他买书,于是性子倔强的田星六就每天跑很远的路去借别人的书抄下来带回家读。韵语读多了,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时脑子里就会经常跳出一些句子来,于是他便开始学着自己写诗填词。
  迁居凤凰县城后,田星六就一直在父亲自己开办的学馆里学习。清光绪辛卯(1891)年,十九岁的田星六参加了县、府两级考试,成绩优秀,获得了童生资格。于是他离开父母,到黄丝桥高堰村做塾师,一边教书,一边攻读。五年后光绪丙申(1896)年,田星六参加了当年的童生试,因其诗中有“晚凉卷尽洞庭秋”句,受到湖南学使江标的高度赞赏,认为可与熊希龄当年咏棉花的妙句“此君一出天下暖”媲美,因而顺利考中秀才,补博士弟子员,入泮凤凰敬修书院学习。
  此时的中国,正值资产阶级政治改革运动———维新运动开展时期。田星六的老乡熊希龄与谭嗣同等人在长沙创办时务学堂,创设南学会,办《湘报》,以推动维新变法。到了光绪戊戌年(1898)9月,维新变法失败,谭嗣同魂断北京菜市口,熊希龄则被御史黄桂均参奏,指为康梁党徒,被朝廷革职“永不叙用,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所幸的是,朝廷命其“严加管束”熊希龄的地方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内兄、衡阳知府朱其懿。1902年,朱其懿调任常德府太守,熊希龄也随他来到常德。朱向来热心教育,当年他在任沅州知府时就创办沅水校经堂,发现了“湖南神童”熊希龄,并将自己的小妹朱其慧嫁给了他,从此二人结为姻亲。署常德府太守之后,朱其懿不忘初心,上任伊始就创办了西路师范讲习所,并让妹夫熊希龄董理讲习所事务。1903年,赵尔巽出任湖南巡抚,在长沙开办师范学堂。朱其懿适时将西路师范讲习所改为西路师范学堂,由熊希龄任监督,面向西路各县每年招收两名品学兼优的学生。也就是在这一年,田星六以优异的成绩入选该学堂学习。
  1904年,日本和俄罗斯为争夺中国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控制权而在中国东北的土地上爆发了日俄战争,给东北的老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可是清朝廷竟然对此敢怒而不敢言,引起了全中国人民的愤慨。熊希龄针对此事件出了一道“吾国如何自强”的作文题,要学生论述。田星六在文章中高屋建瓴地提出了改革政治,发展教育,举办实业等一系列主张,很有见地。熊希龄阅后拍案赞道:“华章可读,胸有良谋,腹有珠矶。”“与我所见,十同其九”,于是将此文让全校师生“传观”,并向赵尔巽强力推荐田星六。赵尔巽看了田星六的文章后也觉得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遂于当年派他赴日本官费留学,进入东京宏文师范学院师范速成班学习。
  在由上海乘海轮去日本长崎的途中,正值大批倭兵赴中国旅大作战。田星六目睹那些骄横跋扈的日本兵,内心深感悲愤,他在一首诗中写道:
  礼失求诸野,汤汤去国情。
  黑风吹海大,孤剑压船轻。
  舶物此通市,戎车方戒兵。
  伤心谁版图,乃不与征营。
  这首诗不仅反映了他去日本求学时的心情,更是抒发了他对日俄帝国肆无忌惮地在中国领土上开战,而清政府竟然丧权辱国、不敢过问的愤慨之情。
  到日本后,田星六在宏文学院第一次接触到了全新的教育思想和教育理念,同时通过对比,他感受到了日本国的先进与强大,以及中国的羸弱与落后。为此他深感忧虑与不安,写了《海东感兴》四首以抒发自己的感受,其中一首是:
  铜驼泣血卧荒榛,坐见天骄斥凤麟。
  铁聚九州成几错,丝牵一发击千钧。
  能乘竹筏行浮海,厌说樱花独占春。
  笑里睡狮群自慰,艰难薪胆更何人。正因为看到了中国与日本的巨大差距,所以田星六在学校里刻苦勤勉,发奋学习,以求“师夷长技以制夷”。当时跟田星六同一年去日本的还有一位凤凰本家老乡,名叫田应诏,读的是东京振武学校。田应诏经常从新宿区河田町跑很远的路到宏文学院所在地牛込来找他,但不是来找他玩,因为他知道田星六对他所喜爱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他找田星六是来向他借钱的。原来田应诏是武人,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玩,东京都从美景美食美酒美人,到歌寮酒屋茶舍艺伎,好玩的地好玩的事他都要去玩,因此每月的资费经常捉襟见肘。每到这时,他就跑到宏文学院来找田星六“借”钱。田星六是文人,碍于本家老乡的面子,既不好不借,而且借去了更拉不下脸向他索还。于是聪明的他就想了个法子,每个月发放廪膳费后先把伙食费留足,余钱就赶在田应诏来“借”之前全部用来买书,因此他在毕业回国时从日本带回了好几箱子书籍。
  在日本留学期间,田星六结识了黄兴、秋瑾、朱菱溪、王时泽、程潜、陈强等热血青年,并在学习之余与他们常相往来,与黄兴更是来往频繁。在黄兴的民主革命思想影响下,他表示“若为中国革命之必要,抛头颅,洒热血,亦在所不惜”,并于次年归国前夕经朱菱溪、王时泽介绍加入了刚成立不久的中国同盟会。二1905年秋,田星六从日本宏文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凤凰,被辰沅永靖兵备道庄赓良聘为学务,这一来胸怀鸿鹄之志的他有了用武之地。在任期间他先后创办了凤乾永晃四厅中学和简易师范学校,并将父亲的私塾改建为蒙养学堂。
  1907年,庄赓良擢升湖南布政使,他没有忘记博学多才的田星六,上任伊始便将他用为芷江盐局局长。当时芷江有不少穷人因买不起盐而身患各种疾病,一身豪侠之气的田星六于当年年底将库存余盐全部用来赈济当地穷苦百姓,受到该县民众的称道和拥戴。然而,他的这种做法虽然受到民众的称赞,却遭到了上司的责备。心高气傲的田星六一气之下于次年春辞职回到了凤凰。
  田星六回到家乡凤凰之后,爱才的庄赓良让他重回教育岗位,任劝学所总董。田星六上任之后,将原办的蒙养小学改为模范小学,还积极发展乡村小学教育,并对地方所办的各学堂实行了大胆的改革,提出了育人、学文、习武“三育并重”“学以致用”的教育方针,并为模范小学题了“公诚勤俭”的校训,作为学生的为人准则。他的这种先进教育理念为社会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后来与他齐名的南社诗人、书画家田名瑜就是其中的代表。
  田名瑜又名田个石,是现代著名文学大师沈从文的授业恩师,对沈的影响很大。可是田名瑜小时候却不仅是个十足的小顽童,而且还是一个标准的小赌徒。他少年时经常在腰间别一块一尺多长的楠竹块,裹腿里插一把黄鳝尾小尖刀,在附近城乡集市和庙会戏场热闹处游荡,“寻衅打架,聚赌哄人”。自从拜在田星六的门下之后,田星六每日要他“读古书,学诗词”,与他叔侄相称,常带他去玉皇阁、留云轩书斋教他习文工诗,填词作赋,并给他讲做人的道理。在田星六的悉心调教下,田名瑜改邪归正,学业大进,最终成为了与田星六齐名的著名南社诗人。1909年,经熊希龄保荐,田星六出任四川省军医学堂提调兼江安营防主要幕僚。其间田星六还兼办《蜀江报》与《醒世报》,继续鼓吹民主革命思想。1911年8月辛亥革命前夕,四川哥老会在同盟会会员龙鸣剑的领导下,将7月刚成立的保路同志会改建为保路同志军,并于9月在成都先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起义,长江下游各地的保路同志军也纷纷举事响应。田星六此时已在江安县参加了保路同志军,并极力策动江安营防众头领举事,以配合辛亥革命起义。在随军前去攻打成都途经嘉定时,田星六给熊希龄写诗四首,题为《嘉定军中呈熊秉三先生四首》。其中一、二首为:
  沉沉草野问英雄,一鼓镗然起大风。
  呼与同盟刑白马,会须痛饮抵黄龙。
  三千敌忾衣如铁,十万纵横笔有锋。
  军旅固惭非素学,指挥如今自高骢。
  不袭雄文赋美新,手分沧海截修鳞。
  姑推袁绍为盟主,转笑王敦尚可人。
  师有一成终复夏,楚虽三户必亡秦。
  沙场便死男儿事,肯负昂藏七尺身。
  这几首诗虽为田星六这位舞文弄墨的文官所写,然字里行间所表现出的气呑山河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慨,却胜过几多驰骋疆场的戎马战将!
  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专制统治,成立了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民主共和国———中华民国,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然而,中华民国成立不到两个月,孙中山为了顾全大局,将临时大总统位让给了袁世凯。田星六得知之后义愤填膺,写信给黄兴,一针见血地指出,袁世凯“心怀叵测,谋篡大总统位!”接着愤而辞职离川,回到了家乡凤凰。
  在川期间,田星六于繁忙的工作之余不忘初心,清贫为官,勤奋写作,从1909年秋到1912年春两年多时间里,他共创作了150余首诗。当他辞职回到家乡凤凰时,亲友们都来看他,以为从“天府之国”当官回来的他定然私囊中饱,满载而归,谁知他却“囊空如也”,仅向亲友们出示诗歌《剑游集》一卷。亲友们摇头叹惜,甚至有人认为他在天府之国为官三载,如此清贫还乡实在太寒酸。可是田星六当年的学生田名瑜却感慨地赞道,此诗卷是星六叔“三年心血之积也,将不减千黄金”!
  《剑游集》共154首诗,这些诗有《入峡》《巫山曲》《登白帝城》《谒昭烈庙》等写景抒情之篇;也有 《嘉定军中呈熊秉三先生四首》《寄侄个石》《拟行路难寄某友》《和答陆五》等酬赠友人之作;还有《屈宅吊三闾大夫》《秋日杂兴十首》《蜀中杂咏五首》等感伤时事之章。这些诗大都与现实紧密联系,表达了他心系国事的情感和诗人当时的思想与抱负。如《秋日杂兴十首》之一中写道:
  足迹半天下,新书成几何?
  泛谈九州小,丛累一身多。
  心倦尚为客,道高真有魔。
  忽闻东海啸,开眼对山河。
  田星六回到凤凰后,辰沅永靖道道员陈强先后请他出任乾城、凤凰等县县长,但他坚辞不就,一心办学,恢复了停办的凤乾永晃四厅中学,并亲自出任校长。次年,他被调往西路师范任监学,同时教授日文和国文课,并在教学之余兼任熊希龄当年创办的《沅湘日报》主笔,宣传民主革命思想。
  1913年3月,宋教仁遇刺身亡,孙中山、黄兴悲痛万分,发誓为宋报仇。孙中山向全国发出《讨袁宣言》,发动了史称“二次革命”的讨袁战争,但不久归于失败。1915年袁世凯积极筹备恢复帝制,遭到全国民众的一致反对。孙中山再度发出《讨袁宣言》,于是护国战争兴起。是年12月25日,蔡锷在云南通电讨袁,组成护国军,派因反袁被撤职而逃往云南的前湖南检察使张学济返回湘西,组织力量,于1916年2月在乾城宣布独立。张学济任护国军湘西总司令兼辰沅道尹,任命袁星六为湘鄂联络使,这一次田星六欣然赴命。不久,田星六又被程潜聘为湖南招抚使署顾问。在协助程潜、陈强稳定了湖南局势之后,田星六于1916年下半年被调任永顺县知事,不久,又被调往慈利县任知事。在慈利,他结识了当地著名诗人、慈利教育会长吴恭亨,二人一见如故,结下深厚友谊,常有唱酬之作。
  1917年8月,孙中山在广州组织护法军政府,张学济被任命为湘西护法军总司令,并授陆军中将衔。同年12月,湖北陆军第一师师长石星川与中央陆军第九师师长黎天才在荆襄宣布独立后遭北洋军围攻,石、黎遂向湖南求援。于是广东大元帅府命张学济任湘西护法军援鄂总司令,同时授袁星六为陆军上校团长,命他赴前敌督战。张学济率军万余人,经桃源、常德浩浩荡荡北上,向湖北荆州的公安、石首、松滋等地发动进攻,然而却被北军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吴光新各个击破,损失惨重,最终经石门、慈利退回沅陵。
  田星六这次随军北征时,一路上看到战区的百姓“老弱流离,死亡载道”,在到达湖北之后的各次大小战斗中,又看到本同属中华子弟兵的南北两军士兵却在雪雨中自相残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开始为这场战争给国家所带来的深重灾难感到痛心。他在一首题为《北征》的诗中写道:
  久乱宁国福,连师驱北征。
  荆襄关大计,戎马到书生。
  冷雨关山雪,长刀子弟兵。
  艰难念民役,孑立望承平。
  诗中反映了诗人一介书生于乱世之中戎马征战的无奈,同时也表达了他对深陷战争灾难之中的广大民众的深切同情,期望国家不再有战争,不再给生灵带来涂炭,百姓能永享和平与安宁的美好愿景。
  张学济率部回到沅陵之后任田星六为秘书长,继而又委任他为沅陵县县长,但他都一概坚辞不就,托故回到家乡凤凰,自此退出官场,潜心教书与写作。谭延闿任湖南总督期间,多次请他出来工作,他都婉言谢绝。谭无奈,赠他一联曰:“且向沉酣研文史,略无踪迹到波澜。”田星六为自己的画室撰联“有铁石顽固气,为山林淡宕人”以明志。三田星六卸甲归里之后,致力于教书写作,直到1922年初的一天,当年在日本留学时经常跑到宏文学院向他“借”钱、眼下任沅陵镇守使的田应诏突然从沅陵回凤凰来找他,请他去镇守使署任职,助他一臂之力,田星六当即一口谢辞。但是一连几天田应诏天天上门求他。于是,经不住田应诏的软磨硬泡,田星六只好随他赴沅陵担任了镇守使署秘书一职。
  田星六上任后才发现,原来此时的田应诏早已不再是当年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方闻风丧胆的“田三胡子”,而是一个成天精神萎靡、沉溺于大烟的“瘾君子”,根本无法正常治理湘西了。但为巩固湘西地盘和保持凤凰人的权力,他于1920年命陈渠珍接任第一军总司令,把军权交给了他的这位凤凰老乡,而今年他请田星六复出,名为秘书,实为替他署理镇守使事务。九个月后,湖南督军赵恒惕得知了田应诏的情况,于是让益阳人蔡钜猷接替他充任沅陵镇守使。蔡上任后,早已厌倦官场的田星六谢绝了他的再三挽留,当即辞职,再次回到凤凰干起他的老本行———教书育人,潜心写作。
  1934年,田星六为避匪患而寓居长沙。其间,他认识了著名诗人傅熊湘。跟吴恭亨一样,田星六与傅一见如故,二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后经傅熊湘介绍,田星六与族侄田名瑜一起加入了当时中国最具影响力的资产阶级革命文学团体———南社。南社成立于1909年,发起人是江苏的柳亚子、高旭、陈去病等诗坛巨子。南社受同盟会的影响,取“操南音,不忘本”之意,鼓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提倡民族气节,反对满清王朝的腐朽统治,为辛亥革命做了非常重要的舆论准备。
  加入南社之后,田星六发现,南社中很多都是清雅高节,铮铮铁骨之人,与他十分投缘。因此他很快与当时名震中国诗坛的柳亚子、金松岑,高吹万等人结为契友,并常有诗词唱和与书信往来。尤其与柳亚子的书信往来非常频繁,几乎每两、三日,田星六就会收到柳亚子的一封来信。几年之间,田星六的家中竟然存了一大箱子柳亚子的书信,而在他的“南音集”中仅与柳亚子和韵的诗就有数十首之多。他在《晚秋堂诗集》之“南音集”开篇的一段小引中写道:“南社以文章气节鸣称于时,多铮铮者。始识吴悔晦,识傅钝安,入社识柳亚子、王玄穆,继于识诸硕流。鸿彦亦有吟答,然其半神交也。空山今坐老,后会又杳不知何期,五溪上其犹有停云乎,留且寄吾想,曰:南音集。”在这寥寥数语中,田星六对南社及南社人进行了高度评价,称其“以文章气节鸣称于时,多铮铮者。”并简述了他与柳亚子等人的结识过程,同时更表达了自己在湘西大山中对好友们的无限思念之情,其中所提到的吴悔晦和傅钝安即他最先认识的吴恭亨和傅熊湘二人。
  年逾花甲后的田星六仍情系山水,一有机会他就轻装简从,游名山大川,谒古寺禅院,从而吸灵山古物之精华,著天机云锦之诗章。其间,他还曾多次到柳亚子的故乡苏州黎里去看望好友,与其对酒唱和,谈古论今,并在黎里写就了《荀子正义》一书。柳亚子对此书评价甚高,还专门请他给学生讲解 《荀子》,并请他兼任苏州南社文艺编辑。
  在与诗友们的交往中,田星六的才气、豪情和特立独行的个性给他的朋友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著名诗人、国学大师钱仲联曾作《南社呤坛点将录》,“于1100余人之社员中,选择108员入选”,田星六被钱老点为“天竟星船火儿张横”,并赋诗曰:“《北征》一篇名世,大计关心荆襄。千首诗存十一,几分秋占夜堂。”岳阳李洞庭称他“以先生之才,视天下事,皆藉手可为。”而他的族侄、弟子田名瑜则谓其“强年时,倜傥负气,以经济之才自傲,视天下事皆藉手可为,颇欲一二点白于当世。”从朋友们对他的评价中,我们对田星六的才气及其个性可见一斑。
  新中国成立之后,田星六顿觉 “春满潇湘岸”,“年逾古稀亦精神”,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除了担任家乡凤凰县人民政府委员外,他还被聘为湖南省文史馆馆员。1951年,柳亚子给他写信,并照例在信中赋诗,诗中有“扶摇九万鹏搏翅,企汝觇光蔚北华”等句,表达了期盼他能北上京都一聚的心情。田星六接信后即刻起程赶赴北京,在北京,柳亚子设宴招待了他,出席作陪的有林伯渠、陈叔通、朱早观、傅作义等人。在北京期间,周恩来总理也专程去看望了他,这令他十分感动。他在写给林伯渠和柳亚子的诗中盛赞新中国“盘空荡出风雷气,大统应开四百秋”。那些天他心情舒畅,诗兴大发,每日与在京的诗友们以诗佐酒,唱酬和答。但是由于他不习惯于北方的气候,最终谢绝了柳亚子邀请他一起修撰《明史》的挽留,返回家乡,一边工作,一边创作,直到1958年与世长辞。?
  田星六一生创作的韵语诗章不下百万言,共有《晚秋堂诗集》《澹宜楼文集》《荀子正义》《蔗香馆词》等20余种,部分作品曾在苏州 《国学论衡》、《文艺捃华》、《南社湘集》及《船山学报》上发表,其余皆定稿存于凤凰家中。可令人遗憾的是,“文革”期间,田星六的手稿失毁甚多;但同时也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星六先生家人的极力保护,至今仍有《晚秋堂诗集》8卷、词8卷及续诗数百首传世,这是星六先生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而他所创办的四厅中学、蒙养学堂、简易师范等学校,以及从这些学校中走出去的优秀学子———著名文学家沈从文、艺术家黄永玉、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朱早观、李振军、中科院士肖纪美、爱国华侨谭德森等人的赫赫成就,更是让这位曾经为凤凰县教育事业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凤麟”老人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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