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味道-《吉首大学报》

　　南方的冬天，在小城里。
　　早晨，小小的雨丝落在白墙黑瓦上，云雾低低的，在细碎的节奏中，人们开始了一天慢悠悠的日子。
　　“嗦一碗粉嘞！”汉子们蹲在门前的石阶上，吆喝着打招呼，热乎乎的粘稠的粉滑进空了一夜的胃里，几十年的习惯，早上嗦一碗粉，心里才踏实。
　　“吱呀吱呀”窨子屋厚厚的木头大门开了，寒冷的天气使它也变得更笨重了一些。路两旁桐油漆过的柜台黑黝黝的，精雕细刻的纹路却清晰可见，有细细的菊花、高挑的兰花，撤下夹板，似乎又见昔日的繁华商业街，各种吃食玩物依次罗列在小柜台上。“翠翠”坐在柜台里纺线，也有开放的妇人半个身子探出柜台，胳膊杵在柜台上和过路的客人拉话。
　　要过年了，高墙大院和篱笆小院都传出粑粑的香味。走过青苔铺就的小路，穿过滴水的檐角，探头进低矮的老屋。一张木桌子，一个木凳子，一个小院，阿嬷一天总有做不完的活计，剪橘子皮来晒、包粉粑、晒干鱼，一双小脚在院子里走呀走呀。
　　儿时在阿嬷家长大，最喜欢看阿嬷冬季熏腊肉，包粉粑。她把猪肉切成一长条一长条的，用绳子拴上，挂在火坑上的房梁上，下面点起松树枝，腊肉就在那上面慢慢变干，时不时滴下一滴油来。我仰着头看着那滴油滴下来，“刺啦！”一声，我赶紧用棍子把火桶的更旺一些，好让多点油滴下来，然后听着这声音咯咯笑。阿嬷在旁边包粑粑，芝麻糖，韭菜丁，鸭肉丁在阿嬷的侍弄下散发出香甜的气味。
　　“小崽崽哟，你可别捣鼓了！”她点着我的额头，我蹭到她身边，看着她把蒿菜搓出绿色的汁液，把蒸熟的糯米放在里面搓呀搓呀，我缠着她给我包一个小老鼠、小白兔。她禁不住我缠，在分粑上捏出小眼睛，小尾巴，说：这是小老鼠，来咬你屁股喽！我乐颠颠的拿着小老鼠，能玩一个下午，直到它变得黑乎乎的，还爱不释手。
　　远处的榨油坊飘出了菜籽油的香味，油腻腻的，阿嬷递给我一个大碗，让我去要点油渣回来，说把油渣拌到红薯叶里可以让那头小猪更肥，这是我顶不愿做的一项工作，每次我去了榨油坊，那个带着油腥味的长脸老伯总要亲我的脸，他那满脸的大胡子扎的我生疼，每每看见他我就赶紧跑开。
　　“这小蹄子！”他总要在后面高声地骂一句。
　　冬天天气冷，我却极爱吃阿嬷做的冰糕，她把红豆和糯米磨成细细的粉，倒进小碗里，和化开的冰糖水搅拌在一起，再撒上一把在秋天晒干的桂花，这一碗糊糊放在窗台外面，等另一天早晨起来就变成了冰糕。要是下一点小雪就更妙了，冰糕就会冻的更实一些。对于吃，我一直是个急性子，阿嬷刚把冰糕拿进屋，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在碗里拽出来，一口咬下去。哎呦这可不好了，一下把舌头粘在了冰糕上，拔也拔不下来，我急的哇哇直哭，一哭嘴里的哈气冒出来把粘在舌头上的冰糕拔了下来，我眼里嘟噜着两包泪，不知所措，舌头被粘掉了一小块皮，可就是这样，依然还是把冰糕往嘴里送。
　　那时，冬天的味道，在阿嬷的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