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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的爱迟一秒到达

作者:刘斌


  整个春天,我都陷在一个问题里———我该如何与我的大学时代告别?
  毕业季是一坛酒,还未拆封,味道已经渗透空气。我的心是春阳下的树梢,总是蠢蠢欲动,我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比如流泪。可怎么哭才好呢?像所有青春电影那样,一边泪流一边咆哮,将书本撕成一只只白鸽抛向天空?或者做一回偶像剧女主角,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睁大眼睛,呡紧嘴巴,把所有伤心的情节在心里回放无数遍,眼睛却始终干燥如烈阳。
  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时流泪了吗?没流。毕业聚会上最后一次拥抱老师同学们时流泪了吗?没流。火车绕出那方青山绿水时流泪了吗?没流。我看着车窗里冷静到不近人情的自己,眼前却浮现四年前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吉首大学校门口的模样。
  2014年秋,我毫不犹豫坐上火车,开启了生命里的第一次远行。酝酿了一个暑假的期待和孤勇像啤酒瓶里的泡沫终于破盖而出,把我对故乡的依恋、对陌生城市的迷茫连根拔起。火车驶入湘西的一瞬间,深邃不见底的蓝从夜空中倾泻而下,海水般灌入车厢,涌来,退去,涌来,退去。抬头,看到最大最圆的月亮。后来,我常常寻觅月色,都没有那夜的月来得明净,来得透彻。
  过去几年,我曾无数次在玉虹桥上看落日睡在水底,余晖被稀释成深深浅浅的斑驳,两岸竹簧在风海沉沉浮浮,没有船客,也没有撑船人,野舟向西漫溯,孤独随天去秋无际;赤脚走在学校后街的石板路,啜一碗清甜沁凉的米酒,咬一口绿油油的腊肉蒿叶粑,再来一碗热腾腾的米豆腐;去后山采风,随处都有十万野花做枕头,连绵不绝的竹林做凉席,阳光睡在地上把细长的小路漫成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扬子江……四年时光弹指一瞬,我拖着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月台,火车熟悉的轰隆声中,恍然觉得,等到来年开学时,我依然会衔枝回来。
  距离安徽大学新生报到的时间愈来愈近,我才后知后觉吉首大学已化成为我记忆海洋中一片发光的岛屿,落地为故乡。我开始疯狂地做梦,梦见站在总理楼天台上,俯瞰整个学校的夜景,好看的轮廓在昏暗的灯火下愈发朦胧;梦见风雨湖尽头那排最爱的水杉,树杈轻轻撑起厚重的夜幕;梦见那些年,吉大授予我的佩剑与荣光……如果没有经历一千一百多公里的惦念,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爱有多深。
  青春是杯没有勾兑的酒,谁都有酩酊大醉的时刻。两杯下肚就涨红脸痛哭流涕的人,爱来如风,去又如风。反倒是越不动声色的人,一旦醉了便醉得最歇斯底里,无法清醒。在那些不问日短夜长,路远马亡的青春里,我以为自己会永远面朝星辰大海,头也不回地走下去,却在午夜惊醒时无数次细数那些叫思念的羊。
  深情是与时日一起成长的。余生山长水阔,我会认真地爱着,爱这个不老的山城,爱风波未定的未来,爱到所有的爱都失去名姓,爱到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哪怕山水迢迢难相逢,我也没有遗憾,因为,遇见你,我已经拥有过生命完完整整的意义。
  亲爱的吉大,今天是你六十岁生日,我写过许多文字,却无法为你谱写最美的诗歌。请你原谅我,原谅我至今都无法鼓起勇气与你道别,原谅我的爱迟一秒到达。作者简介:
  刘斌,我校2014级中文专业校友,现为安徽大学哲学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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